2020年12月22日 ，北京论坛（2020）全球健康发展分论坛：新冠疫情下的全球健康与人类发展暨北京大学全球健康发展研究院成立庆典，在北京大学隆重举行。以下是美国国家医学院院长、美国杜克大学医学事务前校长曹文凯教授，在北京论坛2020全球健康发展分论坛上的主旨演讲：

非常感谢，首先感受刘国恩教授邀请我参加今天的北京论坛，也祝贺北京大学全球健康发展研究院的成立，我非常尊敬北大，在我担任杜克大学医疗保健系统主席期间与北大也有很多合作。而且，我参加过北京大学医学部100周年庆典并发表了讲话。虽然我是美国籍，但我在中国上海出生。非常荣幸能有这次演讲机会。

拉里·萨默斯，是我的好朋友，他的问题阐述非常到位。在这里我主要回顾一下全球应对新冠疫情及其相应准备工作。我想强调两件事：一是全球防备监测委员会（GPMB）的报告，二个是疫苗对策，以及我们如何努力满足全球需求和实现全球团结。

2018年，在埃博拉爆发后应联合国秘书长委员会建议，世卫组织和世界银行联合召集成立了全球备灾监测委员会（GPMB）。我很荣幸能与中国疾控中心主任高福博士一起担任委员会委员。2019年，全球备灾监测委员会（GPMB）发布了第一份名为《危机四伏的世界：全球突发卫生事件防范工作年度报告》的报告。重要的是，报告指出，致命的呼吸道病原体是导致大流行迅速蔓延的真正威胁之一。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意义非常重大，且有过先例。尽管，我们考虑过这种风险，但没有人认为它会发生。在这份报告中，我们要求采取七项紧急行动，各国政府首脑、各国国家和融资体系应协手合作。但，没有什么反应。然而，重大疫情在2019年到2020年却发生了。

我们现在知道，冠状病毒的大流行已在全世界造成了巨大损失和影响。根据两天前的数据，现在全球有7700万确诊病例，但有170万人死亡。不幸的是，美国的病例数居世界首位，有1780万例病例，30多万人死亡。

正如萨默斯博士所述，这不仅对健康构成威胁。 实际上，这是一场经济危机，一场教育危机，是毁灭性的危机，是全球的危机。 若考虑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SDG）目标，由于疫情，90%的医疗体系受到了冲击，16亿儿童离开学校，并且在清洁能源的投资降低了30%，超过1.35亿人因病返贫。

我们从中获得了什么教训？首先，新冠疫情的冲击，揭示了我们没有认真地做好疫情的预防、准备和应对，没有相应的优先次序，是一次集体的重大的失败。我们生活在互相依赖、互联互通的世界，任何地方的发生了大流病疫情，对于全球来说都将是一场灾难。

我们意识到了人的重要作用，领导力和公民责任。领导要根据科学来做出决策，居民要保护好自己，也要保护他人。

我们还了解到，目前的预防准备评估是无法预测的。全球健康安全指数，美国排名第一。但是，美国做的并不那么好。

卫生应急准备需要有效的敏捷系统。如前所述，大流行的防范是共同的利益，我们必须要在这个领域投资，而且投资回报是巨大的。没有人是安全的，除非所有人都安全。全球的防疫准备并不是简单的各国准备的叠加，全球的备灾工作已很复杂，我们更需要团结而不是分裂。

2020年9月，全球备灾监测委员会（GPMB）的报告基本反映了现实情况，我们可称之为“失衡的世界”。我提出了六项举措：领导力、居民参与、充分有效的全球备灾治理、敏捷的健康安全系统、、可持续的投资，以及重要的合作研发。

接下来我将快速过一下这些建议。像我之前所说的，我们认为有一些国家做的很好，另外一些国家做的没有那么好，这是领导力的问题。真正的领导力是基于科学而非批评而做出及时的重大决策。领导力制定国家战略，使得每个公民担负起对公共产品应尽的责任，以保护我们自己，更重要的是相互保护。

对于全球备灾治理，我们必须修订世界卫生大会的国际卫生条例。 我们必须建立多边备灾准备机制的评估，而且必须有一个明确而又不复杂的全球治理框架。

我们还必须为每个国家开发强大的快速反应系统。各国政府必须采取全面政策方针加强国家体系--不只是健康，不只是经济学，也不是健康或经济的二分法，而是全社会的一体健康，建立强有力的公共卫生队伍，加强卫生健康体系建设，以及建立保护弱势群体的制度。各国政府必须加强在世卫组织指导和协调下的大流病应对和备灾工作，以及多边合体系重建。

有两点我想特别提出：

第一，可持续的投资至关重要的是，全球领导人与联合国，世卫组织和国际金融机构一道，将备灾视为全球共同利益，而不是受政治和经济周期的左右。各国必须确保除全球投资外，每一个国家都必须要保证有足够的投资。而且必须有一种为全球卫生安全提供可持续资金的机制，该机制可以及时调动资源规模，而不依赖于发展援助。在研究领域，各国政府、世卫组织、国际组织和私营部门必须建立从研究开发、应急措施、确保迅速和平等获得疫苗、诊断、治疗，以及非药物干预措施的可持续机制等方面进行端到端的协调机制。

这是非常相关的。正如萨默斯博士所说，拥有资源的国家已经积极调动国内资源做好准备，并作出反应。在疫苗、诊断学、治疗学等领域，美国已经投入巨资，实施了一项“曲率极速行动”（Active Operation Warp Speed），到目前为止在疫苗、治疗和诊断等方面已经花费了180亿美元。中国在疫苗研发方面也做得很好，俄罗斯在投资方面也做得很好，我们稍后再做讨论。

在疫情早期，我们缺乏协同的机制，没有一同讨论如何应对，如何互相帮助开发出应对新冠的有力工具。

2020年3月10日，由杰里米·弗莱（Jeremy Fry）和我本人领导的GPMB呼吁在全球注入80亿美元的新资金，用于疫苗，药物和诊断学的开发。 还一个好消息是，由我的好朋友冯·德·雷恩领导的欧盟委员会主持了一项全球认捐活动，在短短七个星期内筹集了180亿美元。 除此之外，还有个加速计划（ACT-A），全球合作加速开发、生产、公平获取新冠肺炎防控新工具。

我认为ACT-A加速计划的独特之处在于把全球多个各自为政的机构以协调和自愿的方式联合起来。这些机构包括世卫组织(WHO)、全球疫苗免疫联盟(GAVI)、疫苗研发机构防疫创新联盟(CEPI)、英国惠康基金（Welcome Trust）、联合国国际药品采购机制组织（Unitaid）、世界银行（World Bank）、全球基金（the Global Fund）、世卫创新诊断基金（FIND），以及其他组织等。 ACT-A加速计划由世卫组织、G20、欧盟以及其他一些合作伙伴组成的协调中枢和我服务其中的管理委员会监督执行。它分为三大支柱：疫苗合作伙伴关系、治疗合作伙伴关系、诊断合作伙伴关系，以及跨领域的连接。我想强调的是，这个创举，把研发、制造、采购和部署的整个过程点到点地连在一起。人们第一次在一起工作，寻找要投资的疫苗，风险投资从疫苗生产、到采购、到分发的整个过程。 例如， COVAX的疫苗合作伙伴关系中，CEPI，WHO和GAVI正在合作，这是我积极参与的主要活动之一。

那么，ACT-A加速计划目标是什么？对于疫苗，到2021年底实现20亿剂疫苗接种。如果按照萨默斯博士所说的，我们应该在2022年之前实现疫苗接种全覆盖。这是一个宏伟的目标，需要人们团结起来共同实现，但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对于治疗，到2021年中，实现2.45亿人次。 对于诊断，到2021年中旬将进行5亿次测试。

仅从2020年4月以来，仅八个月就完成了巨额资金投资，不仅要确保候选疫苗的安全，而且还支持病毒检测，还要保障接种疫苗的安全。

随后，进行了1700项临床试验，其中约200项试验与地塞米松密切相关，地塞米松是首个用于中低收入国家的挽救生命的疗法。在诊断学领域，第一个抗原复制品诊断测试已经完成，并批准用于实施。

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让我们接受疫苗。好消息是：如您所知，辉瑞（Pfizer）和生物科技（Biontech）疫苗去年12月获得了英国的批准，并在美国获得了仁慈授权，而莫德纳（Moderna），阿斯利康（AstraZeneca）也紧随其后。中国国药集团（Sinopharm）和中国国家基金库（CNGB）研发的疫苗，7月份就研发出来了。还有俄罗斯的卫星-V疫苗(Sputnik V) 8月11号获得了审批。正如萨默斯博士所说，真是太神奇了！从一月份对病毒进行测序，到实际生产疫苗，目前疫苗第三阶段试验已获得批准并进入使用，这只用了短短的十个月的时间。我们要感谢科学技术的发展，包括RNA技术，DNA技术，病毒载体等，我们当然对此感到鼓舞。

然而，许多国家，特别是低收入国家，尽管通过免疫联盟GAVI，仍无法保障获得这些疫苗。但是重要的是中等收入甚至小型高收入国家，不像中国、俄国和美国有很多资源，必须共同努力，以适合的对冲与集合方式获得所需的大量疫苗。因此，新冠疫苗实施计划COVAX作为抗疫ACT-Accelerator加速计划的疫苗支柱，成功地将190个经济体包括低收入国家联合起来加入到全球疫苗免疫联盟GAVI，并将高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联合起来，建立了一个疫苗采购库，今天在全球范围内，我们可有10亿剂疫苗的保障。

然而，我们还有很长路要走。要实现ACT-Accelerator的目标，包括获得20亿剂疫苗，资金仍有280亿美元的缺口，其中疫苗就需要额外的70-80亿美元。因此，面对未来，您可以想象拥有可持续融资的重要性。 现在不仅要获得疫苗，而且还要为将来的其他大流行做好准备。

如前所述，多边主义确实很重要，而且正在发生。为此我们要赞扬中国的作为，中国将准备向其他国家/地区运送4亿剂疫苗。 我们需要协调推出疫苗，公平分配疫苗，以便每个人都可获得疫苗接种，无论他们是否付费，无论他们在富裕或贫穷国家/地区，并且确保公众对疫苗的信任，以及形成未来可持续的合作协调框架和融资机制。

随着疫苗的供应，无疑在我们国家和其他国家被提出了许多问题。 疫苗被如此迅速地批准，仅在两个月后就迅速地推向市场，安全么？人们会接受疫苗接种么？ 如果们只有目前有限的疫苗，那么先分配给谁，再配给谁？如何分配使得在全球范围内确保平等使用疫苗？

世卫组织疫苗公平分发机制提出，首先帮助医护人员，老年人和高危人群，以保障最初的20％人群。 COVAX的目标是，在2021年，确保每个国家都实现20％人群的接种。 但是，配送是个问题。当疫苗从世界卫生组织和其他地方分配给每个国家，从全球疫苗免疫联盟国配送到低收入国家，是一个非常具有挑战性的问题。现有的经验是，有两条独立的、没有联系的供应链：一条是将疫苗从供应国运到国内，另一条是将疫苗运到地方疫苗储备分发点。我们自己的国家正面临着这个问题。你如何从中央政府到州政府再到地方政府？如何将疫苗给个人接种？重要的是，mRNA疫苗的储存和运输温度是有要求的，辉瑞疫苗-70℃，摩德纳疫苗-20℃。世卫组织估算，由于温度控制、物流和运输的问题，全球每年可能浪费50%以上的疫苗。而且也没有足够的人力来进行大规模的疫苗接种。

所以我们有很多工作要做。在美国，大约50%的人说他们会接种疫苗, 30%的人表示不会，大约20%到30%的人不确定。有许多人在犹豫。全球调查显示，70%的人非常或有可能接种疫苗。好消息是在中国几乎90%愿意接种，但在俄罗斯大约50%。原因很多，主要是一般的犹豫不决。多年来，美国有很多人觉得自己受到了剥削，有一些有色人种不信任政府。因此，解决办法是通过宣传运动和公众教育，重要的是信任，对接种的副作用要透明和诚实，确保疫苗安全体系，使患者在接种疫苗后得到关注和随访。我们正在全国范围内为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开展这项工作。

我们从Covid-19中学到了很多。如下几点至关重要：1）全球协调端到端的疫苗、治疗和诊断的准备与响应研发生态系统； 2）国家和全球层面的公共卫生干预（检测，测试，接触者追踪，数据报告和分析）以及数字创新的策略和协调。 3）多边合作，促使所有国家共同努力，实现全球协作和公平准入； 4）提供可持续的资金：为全球预防、准备和应对大流病的共同利益提供可预测的，可靠的长期资金。

总之，大流病的应对和准备要有四个关键的、相互关联的要点：负责的领导力，有公民参与  -- 这些都是至关重要的人的维度，以及敏捷系统和持续投资。正如萨默斯博士所说，我们都必须共同努力，以多边合作为核心，使得各个职能有效贯穿地方、国家、区域和全球各层面。团结是我们必须实现的，这样才能实现人人平等。

我对我们今天的处境也很乐观。随着新一届美国政府的到来，在此我也响应萨默斯博士的建议，希望中国和美国共同努力，造福人类。

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