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22日，在北京大学全球健康发展研究院成立一周年之际，“北京大学全球健康发展论坛2021：低碳经济转型中的人类健康与医药创新”在北京大学中关新园成功举办。如下北京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院长、中国科学院院士朱彤教授在“绿色低碳发展中的人类健康”环节做的主旨发言。

首先，我想概述一下讨论的主要问题是什么。当全球的领导人讲到低碳、脱碳的时候，常常忽略了所面临的挑战究竟是什么。真正的挑战是，如果全球升温的幅度比工业革命前上升1.5度的话，就会带来严重的后果。然而遗憾的是，COP26的结果是“全球升温控制在工业化前水平之上2°C以内。未来20年气温上升2度，无论从经济角度、人类角度、生物多样性角度等，都会带来前所未有的、无法控制的、意想不到的后果。

这是全球性的挑战，而不是哪个国家或者地区的问题。中国、美国、欧洲虽然拥有不同的碳足迹，但温室气体排放最多（不仅是二氧化碳），因而在减少温室气体排放上拥有最大的减排份额，在应对气候变化中承担着重要的角色。其中，中国约占27%，欧洲占6%。欧盟各国（无论是否包括英国）或多或少GDP都具有可比性。这意味着欧洲在对抗温室气体、遏制温室气体方面是先进的，并且可以帮助中国加快转型。

如何做到呢？我们之前讨论过的医疗卫生体系也是如此。我们的共识是：没有全面综合的、系统的解决方案，单靠技术本身是无法做到的。如果这个技术措施缺乏全局的、有效的，有益生态和谐发展的设计，是不可能真正实现减排目标的，而且在某些情况下甚至带来更糟的后果。比如，中国的电动汽车的碳足迹要比使用燃油车更高。因为在中国，75% 的电力来自燃煤电厂；而在丹麦，95% 的能源来自可再生能源。在中国，每一辆新的电动汽车都会加剧碳足迹，而在丹麦则是有所改善。 因此，像电动汽车这样的基础性技术的实施，需要结合本地的实际情况。当然，我们还可举出许多其他的例子。

在医疗卫生方面，人们通常是基于经济和金融杠杆，基于成本、主要劳动力相关的成本来进行讨论；医疗体系的有效性是通过医疗卫生体系的服务质量和人类健康关键指标来衡量的，如经常使用的平均预期寿命。当前，不光是在医疗保健系统中，在人类史上第一次启用一种负资产，叫“碳”的杠杆。欧洲承诺到 2050 年实现碳中和，中国承诺到 2060 年实现碳中和，这是前所未有的。

温室气体是一种负资产，一种负商品。目前医疗卫生体系在减碳方面的问题就是，虽然碳交易机制是可能的，但是我们目前仍不知道如何很好地测量碳资产的负向价值。现行各方的呼吁是，我们需要明确医疗卫生体系在哪些特定方面的碳足迹需要被纳入减碳考量，这必须能够被测量，并且能够在改善医疗服务质量、供给医疗服务、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等方面起到激励作用。我们还需注意到，全球气候变化对全球健康有巨大的影响，一方面，其对于人类健康与福祉的影响已经被大量地讨论过，但另一方面，医疗保健体系的碳排放被认为已经占到了全球温室气体排放的4%。在部分国家，比如美国，这个比例可能接近10%。在另一些国家，这个比例要比4%低一些，这是与人均GDP挂钩的。需要注意的是，这也许会落入第22条军规--自我循环论证的陷阱。气候变化影响人类健康，人类健康的恶化将给医疗系统带来压力，并增加医疗系统的碳足迹，而进一步影响人类健康。我们必须减少这种扭曲，打破这样的恶性循环。

这里不再具体阐述气候变化到底怎样对人类健康造成影响，但是我想提出一个方法论，这在其他产业部门中已经有一些实践。我们需要对医疗保健体系的碳中和下一个定义，并确定它的边界。医疗保健体系中70%的碳足迹是来自医院，而不同国家的医院对碳足迹的内涵与赋值不尽相同。在中国，因为独特的医疗保健体系设计，其碳排放值很高。而在欧洲，我们拥有更多分布式的医疗保健系统，减排带来的负面影响就比较弱。总体来说，医院建筑设计，包括服务质量和每种疾病的平均住院天数，都将对医院产生的排放产生直接影响。

中国和欧洲在这方面可以怎么做？我们应当怎样找到合作的方法来降低碳排放，加速达成碳中和？各国的领导人包括中欧主要领导人都有这样的承诺，美国现在也加入了，我们是希望向着同样的方向前进。现在的挑战是，我们怎么达成这样的目标，达成目标过程中的优先级是什么。欧洲其实可以把经验传递给中国，在这个过程中可以加速中国的低碳经济转型。但是，现在我们仍然可以看到，关于碳中和的路线方面仍有一些误解。在碳中和的概念方面，也会有各种各样的争议，比如对碳中和、脱碳、污染（空气污染、土壤污染和水污染）的定义也存在混淆，但首先要提出挑战是什么。欧洲在这方面已经取得了很好的成就，中国的政策设计也做的较好，这两大经济体可以携起手来，共享自己的知识和经验，帮助全球的低碳转型。

欧盟商会非常关注这一方面。我们也希望中国努力履行自己的承诺，完成脱碳的目标。尤其是在碳中和方面，我们要高度重视能源，能源也是医疗保健体系的重点。最近，中国引发了一次能源短缺，这影响到了治疗患者所需要的氧气或者氮气供应。

我们必须要以整体的视角来看待和处理这些问题，同时也要看到中欧宏观社会环境正在发生的重大变化，人口老龄化将给医疗卫生体系带来更大的压力。所以，需要在降低碳排放中设计不同的优先级事项，避免雪上加霜的影响。中国和欧洲各有自己的优先事项，我们将会继续推动中欧之间的长期对话，并且愿意把所有的欧洲宝贵经验带到中国，帮助中国应对气候变化，并设计出更有效、更高效的医疗保健体系，降低整个医疗保健体系的碳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