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22日，在北京大学全球健康发展研究院成立一周年之际，“北京大学全球健康发展论坛2021：低碳经济转型中的人类健康与医药创新”在北京大学中关新园成功举办。如下是美国杜克大学教授，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前局长马克·麦克莱伦（Mark McClellan）在后疫情时代的健康发展部分做的主旨发言。

当今全球面对的挑战是什么？各国应该如何协作？如何在后疫情时代达成低碳经济转型？实现资源消耗更少、效率更高的医疗保健体系是当前杜克大学健康政策中心（Duke University, the Margolis Center for Health policy）的研究重点。在这方面中国和美国有着共同的目标，可以承担重要的领导者角色。

如何实现医疗保健系统的低碳转型? 首先，医疗行业的领导者应该和其他行业或机构一样采取措施降低本行业的碳排放，并且致力于达成碳中和目标，这对于健康行业的低碳转型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如果无法遏制全球变暖，其后果不堪设想。其次，向低碳经济的转型，除了绿色建筑、逐步采取措施节能减排，还可以通过很多途径来实现。比如基于此次疫情的经验而建立的卫生保健系统，这对于抗疫和可持续发展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在疫情之后，我们需要更具韧性和效率的供应链，因为供应链就是卫生行业低碳转型方面的关键。此外，医疗服务应该更多地以家庭为基础，并辅以数字技术的支持，使之具备强大的防治疾病的能力，同时减少到医疗服务机构使用更复杂的医疗救治手段，以避免消耗更多资源、对环境造成更大的影响。其中包括以下主要三点：

1. 供应链改革

在医疗健康行业，供应链碳排放占70%以上。全球各国在应对本次疫情时都将供应链改革列为优先事项，其中部分案例成效明显。全球很多制造业产能不足的国家都出现了物资短缺。因此，越来越多的观点强调需要提高本地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使供应链能够为本地提供服务。

但是疫情期间，供应端的发展趋势让环境问题更为严峻，比如近些年医疗服务领域使用了更多的一次性耗材，新冠疫情更加促进了这一趋势。个人防护设备等一次性医疗用品和塑料制品使用的增加，进一步造成了健康行业对环境的破坏。在传染病大流行中，防止感染尤为重要，这是导致一次性产品使用增加的一个原因。但科学证据表明，这并非唯一的解决办法，比如我们可以通过减少原材料的使用来降低成本，进而帮助我们应对疫情。

对此，很重要的一点是监管改革。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the US 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FDA）以及世界各地其他医疗产品监管机构都支持一次性产品。在这一背景下，监管改革更应该重视环境影响，比如在医疗产品的安全性和风险效益分析中都应该考虑到物资再利用等相关问题。各国需要有可依靠、有韧性的供应链，像美国和中国这样的国家，如果没有办法在透明度、贸易促进、重要产品的贸易加强方面加强合作的话，其实会出现更多的问题，比如供应链的效率会降低，并且也可能产生更多的浪费。

2. 后疫情时代的医疗服务模式

在后疫情时代，很多服务可以通过远程医疗、远程监控方式在家中获得，不需要每位患者都去医院就诊，所有这些都可以通过数字化的信息获取及分析来实现。基于此，医疗系统也可以及时鉴别高危患者，并且采取积极的措施来降低其健康风险。在疫情当中，可以通过基于社区的推广，来促进疫苗接种和新冠病毒感染的早期治疗；越来越多的更便宜的药物、先进的诊断方法可用于控制心血管疾病的危险因素；更多的诊断工具帮助我们了解高危人群，比方说乳腺癌高危人群。这样，我们就可以保证医院的资源不会像过去那样有很高的消耗。医疗保健也可以变得更加个性化，而不是以同样的方式治疗每一个人。我们可以使用基因组学、蛋白质组学和其他分析来更好地评估每个患者的更科学有效的治疗方案，避免任何形式的浪费。生命科学和技术的创新使得所有变革成为可能，这些都可以帮助我们进行低碳转型。环境友好型的医院和医疗设施是我们努力的目标。

从这个角度来说，在中国、美国和其他地区应该做的更好，大多数美国的医疗服务都是在大型医疗机构中完成的，包括患者的转诊和重症监护室的使用等等。因此，我们需要在公共健康以及初级保健、家庭护理方面做出更多的努力。目前人们所获得的医疗都是低价值的，包括随访、抗生素和其他一些药物的使用等。在美国，有很多医疗步骤是没有必要的，这不仅增加了经济负担，也给环境带来了负担。

最好的降低碳排放的措施就是必须要提供一种后疫情时代的医疗，那就是社区为基础的医疗服务，这可以避免并发症，也可以避免重症监护室的使用。

除了医疗设施的低碳转型，降低住院率也是包括美国、中国在内的很多国家都在追求的一个目标。与美国许多其他医疗机构相比，凯撒医疗集团（Kaiser Permanente） 与山间医疗集团（Intermountain Healthcare）等美国医疗系统的医院和复杂医疗服务使用率要低40%至50%。因为他们可以为患者提供更多的家庭护理，也可以避免使用复杂的医疗措施，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的医疗决策者必须要关注可持续性和价值导向，包括个体化医疗，环境友好型的医疗。改变这一状况最重要的是，有关部门着眼于个人健康和环境保护，推行注重价值和可持续的医疗政策。

3. 支付方式改革

同时，也应该改革对医疗保健提供者的支付方式，不再对医疗服务数量和强度进行支付，而是出于健康和环境的考虑，尽可能有效地为医疗保健对患者福利的贡献买单。世界各地的医疗保健或组织在高效、高价值的医疗保健方面取得了成功，因为他们不是为特定的服务付费，而是为了更好地为人们服务。

在人群层面上，应该向对结果负责的医疗保健提供者付款，而不仅仅是对特定的服务付款。医疗机构在改善医疗结果和降低护理成本，而不是在提供更多治疗时，赚取更多的收入，这是改变当今世界医疗现实的一个重要政策步骤，以使其更可持续、更注重预防。

个人层面的支付更加灵活，可用于支付传统医疗保健中通常无法报销的费用。基于家庭的护理有助于改变影响健康的社会因素，如吸烟或恶劣的生活条件，可以使用护理团队和数字化的信息获取方式管理慢性病危险因素，并有效使用药物和其他治疗方法。个人层面的支付相当于对效率更高、碳排放更少的医疗服务的补贴。传统上，医疗保健中的服务费相当于碳补贴。而如果我们不这样做，就很难获得优质的护理服务，也就无法避免并发症和手术带来的昂贵费用。

这是美国、中国和其他国家协同合作的一个重要契机，我们不仅要减少医疗卫生系统对环境的影响，还要促进其对人群健康水平的提高。可行的措施包括对重要的公共卫生目标提供政策和经济支持，正如中国正在做的那样；促进数据共享和数字医疗的技术支持，使这些新的医疗模式成为可能；推进劳动力市场的规划和支持，以加强初级保健和社区护理；投资先进的诊断测试技术，以及药物和生物治疗方法，以此来促进疾病的早发现和早治疗，避免昂贵和复杂的医疗服务的利用……全世界高效、公平和可持续的医疗体系都需要这样的政策，这不仅是为了应对新冠疫情，更重要的是为了使医疗服务系统能够真正成为低碳可持续经济的领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