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22日，在北京大学全球健康发展研究院成立一周年之际，“北京大学全球健康发展论坛2021：低碳经济转型中的人类健康与医药创新”在北京大学中关新园成功举办。如下是国际低碳经济研究所联席所长、日本名古屋大学国际经济政策研究中心薛进军教授，在“绿色低碳发展中的人类健康”环节做的主旨发言。
我很高兴参加这个非常重要的国际论坛。今天，我要和大家分享中国和日本关于低碳社会的经验。我将以日本为例来讨论低碳社会和公共卫生，因为日本和中国是邻国，我们可以相互学习。我将讨论五个主要问题，包括日本公共卫生指标、低碳社会计划、公共卫生系统和设施、新冠病毒防疫模式以及日本经验对他国的启示，尤其是中国。
首先介绍日本公共卫生的一些主要指标。众所周知，日本是一个预期寿命很高的国家，最新统计数据（图1）显示，2021年日本女性的预期寿命约为87.74岁，男性略短，为84.64岁。日本是世界长寿率最高的国家之一，其原因与空气质量、环境保护、生活方式以及我稍后将详细阐述的许多事项有关。目前，世界仍在遭受新冠肺炎大流行的折磨，欧美国家尤甚。日本从去年到今年早些时候也受害严重，但到今年晚些时候，日本较成功地控制了疫情。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根据昨天（2021年12月21日）的数据，日本只有170例新感染病例；作为一个拥有2000多万人口的大城市，东京昨天只有30例新感染病例（然而，自2022年1月中旬起，新冠病毒在日本引起了第五波大规模感染，新增感染人数逐渐提高，限制人群集聚活动和餐饮娱乐业营业时间等较为严格的防疫措施不得不再度执行）。众所周知，日本在控制疫情方面采取了较为宽松的做法，实行自律和有限的自由，但人们仍然可以出去购物或与朋友一起喝酒。日本的防疫模式，我们有必要研究。
图1 日本的预期寿命
宫鹏教授和其他教授讨论了空气污染和死亡率之间的关系，尤其以中国为例，许多关于这方面的论文已经发表在《柳叶刀》等期刊上。就日本而言，相关研究表明，空气污染（PM2.5）导致的死亡率非常低。
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个热点问题，即碳达峰和碳中和。我们知道，中国承诺将在2030年实现碳达峰，2060年实现碳中和，而日本已在2013年实现了碳达峰，并且承诺在30年后的2050年实现“脱碳社会”即碳中和。
第二部分是日本的低碳社会计划。在碳排放问题上，众所周知，英国政府率先提出了“低碳经济”的概念，而日本政府也在2011年推出了“低碳社会”倡议，涵盖了社会的各个方面，包括土地利用、自然环境、交通、工商业和民生等。2015年，日本政府发布了另一个计划：“氢能社会计划”。氢能被认为是未来能源，没有任何碳排放。许多公司，尤其是丰田，正在推广这种新的先进能源技术。2021年，日本政府公布了一个名为“脱碳社会”的计划。数据显示，日本在应对气候变化和碳排放方面取得了较大成功，并在2013年实现了碳达峰，而这是中国和印度从现在起需要完成的一项艰巨任务。（参见图2）
Source：https://ourworldindata.org/co2-and-other-greenhouse-gas-emissions
图2 一些大国和集团的温室气体排放趋势
第三部分跟大家分享一下日本公共卫生的经验，我将用一些例子加以阐述。实际上，日本现在的清洁环境是有历史代价的。20世纪60-70年代，日本在经济快速增长的同时，也遭受了四大污染疾病的严重危害，尤其是由环境污染引起的熊本县的水俣病和四日市的哮喘病。从70年代起，日本改变了发展战略，把环境保护放在首位。70年代初以后，日本提出了许多改善环境的法规和政策。
使日本的环境变得更好，成为一个环境美丽国家的因素很多，其中之一就是产业结构的变化。在日本，服务业占GDP的比重最大，制造业的份额相对较小，而农林业的份额最小，低于10%。相比之下，制造业在中国GDP中的份额相对较大，这导致了更多的碳排放。。日本学者赤松要（Kaname Akamatsu）教授提出了著名的亚洲经济发展的“雁型模式”理论来解释日本如何实现国内产业结构升级并成功引领亚洲国家产业结构转型和经济发展的的过程。20世纪70年代，日本将许多（相对于日本国内而言）高污染、高碳排放和高能耗的产业转移到其他国家。这种海外产业转移一方面通过资本输出和技术转让促进了引进国的经济增长，但也产生了环境污染和碳泄露等问题。
在低碳交通方面，东京地铁系统是世界上最复杂、最高效的地下交通系统，发达的地铁系统使得私家车的使用大幅减少，从而降低了环境污染和碳排放。
至于公共卫生设施，一个例子是日本的厕所革命，这场革命带来了技术创新和以清洁闻名的厕所环境，尤其是水洗厕所的创新，预防了数百万人感染传染病，为公众健康做出了贡献。
日本的医疗保健系统即所谓的“医疗医院系统”非常发达，日本拥有世界上最高的病床率和医生比率（每千人人，见图3）。在日本，医院分为三种类型，一种是大型医院和专科医院，如东京大学医院、名古屋大学医院、癌症医院和心脏病医院等，这种医院主要治疗大病疑难病，第二类是遍布于居民区和各地的主要治疗头疼脑热小病的小诊所，第三类是治疗介于大病和小病之间的中型医院。
图3 部分国家的病床比率
这种合理的医院职能分工，减轻了大医院的负担。这与大病小病都要挤到大医院的北京上海不同，在那里人满为患，非常拥挤，等待就医时间长，造成医生负担过重，影响了诊断时间和医疗质量。造成这种问题的原因是大中小医院分工不明，没有足够的小型诊所来治疗许多人都可能会得的诸如的感冒发烧等小病。此外，日本的医疗设备非常先进，比如如计算机断层扫描机（CT）、核磁共振扫描机（MRI）、胃镜肠镜等，这些高科技的医疗设备可以帮助医生更早地发现患者的疾病并早期治疗，与公共健康及寿命延长密切相关。
食物也很重要。寿司、豆腐、纳豆、荞麦面等日本食物不仅美味，而且低碳。这种比较合理的饮食结构对公众健康做出了很大贡献。
第四部分是日本的防疫模式。日本模式既有东亚威权主义的政府主导，也有西方资本主义的民主和自由。在这次新冠疫情大流行期间，日本戴口罩的习惯保护了很多人的生命。在一些国家，戴口罩是政治化的问题，而在日本，没有人会争辩戴口罩的必要性。此外，与其他国家不同，日本人的问候方式不是亲吻、拥抱或握手，而只是鞠躬，这样可以避免身体接触，从而预防人们受到病毒感染。
最后一部分是日本经验的启示。首先，日本的公共健康表现突出与GDP和二氧化碳脱钩有关。1990年至2019年，日本实现了超过30%的GDP增长（以1990年为基年），并且实现了以消费和生产为基础的二氧化碳排放量的迅速减少（图5）。中国未来也将继续推进节能减排和低碳社会，以使其经济增长与碳排放脱钩。
图4 日本的GDP与二氧化碳排放脱钩
二是技术创新。关于实现碳中和的路径和方法，学者和政府官员们主要关注于路径目标和减排政策，而忽视了技术创新在实现碳中和方面的重要性。根据日本的经验，技术进步在减少碳排放方面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举例而言，根据每单位能源产出GDP（能源生产率）的统计数据，日本的能源生产率远远高于中国（图5）。因此，中国在技术进步、节能减排和提高能源效率方面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Source: https://en.wikipedia.org/wiki/Energy_intensity#/media/File:GDP_per_unit_of_energy_use.png
图5 能源生产率（每单位能源产出的GDP）
日本有28位诺贝尔奖得主，其中6位来自名古屋大学。这些教授不仅在做科学研究，也在做技术创新。例如，名古屋大学的天野浩教授是LED灯的发明者之一，他现在正在研究效率更高和成本更低的未来能源的新材料，这类技术和产品可以在帮助减少碳排放的同时提高人们的生活水平。
众所周知，公共健康涉及许多方面，如营养、生活方式、环境、卫生、饮食、朋友、保健、睡眠、压力管理、运动和锻炼，还有心理健康问题。这些概念在日本和中国都越来越流行。正如过去日本和中国互相学到很多东西一样，我们现在应该继续相互学习，进行更密切的中日合作，希望日本的一些经验有所借鉴，可以帮助中国建成低碳社会，实现碳中和。
数据来源：
The World Bank.
Ministry of Health, Labor, and Welfare of Japan, 2021. https://hazard.yahoo.co.jp/article/20200207
https://ourworldindata.org
https://time.com/6110774/carbon-emissions-economy
Nippon.com https://www.meti.go.jp/press/2020/04/20200413001/20200413001.html
https://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S0269749119356660
Eurostat.
OECD.
